清明时节雨。
纷纷路上行。
人欲断魂。
雨落了有好几天，从早落到晚。
打在叶子上，叮叮咚咚，清脆得像是乐曲。
雨不会怜惜花瓣，打落了一大簇。
在地上铺满了香香的一条。
时至清明时节。
该扫墓的去扫墓，扫完墓，该踏青的去踏青。
雨有很多法子可以应对的嘛，走得远一些，去隔壁的城镇，去郊野的湖泊，那里都不一定在下雨。
云也有大小。
它挡不住所有的天空。
紫儿最近有些麻了。
陈府太平静了。
平静得过了头。
尤其是镇国公大人，现在可是清明嗷······
大管事也有好久没见过了，听说是去益阳办事，很久都不回来。
这个位子没人愿意承担，都觉得自己不够厉害。
但大管事有寄一封信回来。
让橙儿代理他做事。
所以橙儿也忙。
紫儿现在在陈飞绝门口。
抬着手，不知所措，就愣愣地站着。
捧着一壶温温热热的赤豆粥。
陈府的大厨做的。
“大人近几日太劳累了，我们看不下去，这些是小小的心意。”
紫儿也呆呆的接过，然后整个人就麻了，因为她不敢去敲镇国公大人的门，她不知道会不会触了大人的霉头。
大人变了。
更沉默寡言。
更憔悴寂寞。
头发都白了好多。
从······大小姐失踪起。
她才不信大小姐死了呢！
只是，只是······
暂时找不到······
想着想着，门被打开了，紫儿发出了一声呜咽。
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，偷偷看向陈飞绝的脸。
大人的黑眼圈好重，这是多久没睡了啊！
紫儿忽地生了气，也没有由头。
“大人！您不可以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，不论有什么事，都给紫儿放下，去好好休息！”
陈飞绝怔了怔，摸了摸胡茬子，揉了揉紫儿的小脑袋。
“好······”
紫儿还猛缩脑袋呢。
以为要被骂了。
但大人答应了。
自己应该免除了一顿皮肉之苦。
虽然之前犯错时，大人也不会打她，只会吩咐大管事。
大管事也耐心地教她，一次记不住就教两次，直到笨笨的紫儿把所有要记住的都存在脑海里，才笑着拍拍她的脑袋。
她脑袋总被人搓。
“大人······”
陈飞绝脚步一顿，覆手而立。
微微佝偻的脊背显得他有些颓唐。
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这是赤豆粥。
您吃点吧，您的模样好憔悴。”
陈飞绝接过赤豆粥，闻了闻，又送了回去。
“我不吃，应该煮了挺多的吧，和橙儿他们分了去吧。”
铺张浪费不好。
赵光义老和他说。
他不吃，总有人要吃的。
紫儿不满地嘟起了嘴。
也就是说，她刚刚鼓起勇气是白吼了呗？
“大人是因为没能保护好大小姐心怀愧疚吗！”
紫儿不假思索地问道，目光中再无半分怯懦，眼睛红得像一只小兔子。
陈飞绝沉默半晌。
温柔地笑了笑。
“去吃饭吧。”
随后走入雨中，任由雨滴从脸庞滑落。
紫儿气得直跺脚，陈府又不是没有亭廊，走廊都能遮雨，大人就是着了魔似的，一点点地将背影模糊在江南烟雨里。
“咋啦？”
少女的声音欢快。
橙儿蹦跳着凑近。
紫儿心里委屈，但紫儿不想说。
“是不是大人听不进去劝，你就生气啦？”
虽是问句，但紫儿听得出橙儿的揶揄。
她怎么又猜到了······
“我好担心大人。”
再这么下去，迟早有一天大人会把自己拖垮的。
橙儿微微颔首，拉着紫儿，一同在台阶上坐下来，听雨滴打在小池塘里。
“你知道吗？大人得了心病，心病是需要心药来医的。”
紫儿还是很聪明的，一点就通。
当即站了起来。
“我去找大小姐，等我把大小姐完好无损的送到大人面前时，大人是不是就会开心了？”
少女的气势才没起来多久，橙儿就捏着她的脸，用力往外拉得老开。
“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找到，你什么都不会，怎么找？”
紫儿登时泄了气，把脑袋埋入双膝。
话语带上了哭腔。
“我不知道嘛······”
橙儿抱了抱委屈的紫儿。
“安安静静等消息就好啦，我们只是陈府的下人，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祈祷着大小姐能够‘咻’的一下回到我们面前。”
紫儿破涕为笑。
咻算是什么啊。
听着好不靠谱哦。
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，在瞒着我？”
橙儿一脸无辜，左顾右盼好久，摇了摇头。
“我什么都不知道，但有女人的直觉。”
紫儿嗤笑一声。
“就你还女人？”
明明和她一般贫瘠。
“我二十五，生日在谷雨，马上就二十六了。”
紫儿惊讶地指着橙儿，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你你你······你居然这么大？”
橙儿还是保持着少女的模样。
紫儿还以为橙儿没比她大多少，不过比她早一两年入陈府而已。
橙儿幽怨地看了她一眼，这小丫头，不晓得年纪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种禁忌？
“你多大？”
“十七······”
小得多了去了。
“喊我姐姐。”
“才不喊你嘞，坏橙儿。”
橙儿有的是办法对付乳臭未干的小丫头。
“紫儿喊我一声姐姐，我就买一件漂亮的小裙子，琅织坊最好的大师亲手为你量身定做的那种。”
紫儿心动了。
很心动很心动。
小嘴抹了蜜一样的甜。
好姐姐地喊，把橙儿骨头给喊酥了。
牵起紫儿的手，橙儿站起身来。
诺言总是要实现的。
“姐姐带油纸伞了吗？”
橙儿这才想起，她的伞放在了屋内。
就这么走出去的话，她们俩铁定要成落汤鸡，还会得一场大病。
于是橙儿急匆匆地回去拿伞，留下紫儿百无聊赖地留在原地。
思绪飘飘悠悠，又飘到镇国公大人那边了。
于是赌气般地喝掉了赤豆粥。
大人说不喝，就真的不会喝。
紫儿将自己与镇国公换了一下身份，若她的孩子那一天突然丢了，她会不会茫然无措呢？
答案显而易见。
她会慌乱得更甚。
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。
大人的眼中有一抹异样。
似乎是挣扎。
“好紫儿又在发呆啦，现在就不要去管那么多，清明就该踏青的，虽说在下雨，玩乐的时候不用想那么多，开开心心就好。”
橙儿笑道。
有些没心没肺。
紫儿微微点头。
跟着紫儿，走入如画的水墨之中。
她们要先去杏花楼，尝一尝新出的糕点。
下一站的目标就是琅织坊啦。
紫儿要做一身漂亮的小裙子。
并肩走到大门。
她们忽地停下了。
陈飞绝撑着伞，缓缓向大门外走去。
橙儿紫儿对视一眼，快步走到陈飞绝身旁。
他还是好憔悴好憔悴，脸色苍白得不像话，面色少了几分威严，多了一丝祥和。
陈飞绝看到丫头们，嘴角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，问道：
“你们要去哪？”
“出去玩一玩。”
橙儿倒是不露怯。
“去吧，清明雨上，是该放松一下。”
紫儿仿佛听到了什么破天荒的话。
“那您去哪里？”
陈飞绝走得慢了几步。
“那个脑子有病的城主邀请我去城主府，说有点事情他确定不下来，要问过我的意间才能施为。”
紫儿嘴角微抽。
橙儿笑得很开心。
“玩得开心。”
陈飞绝挥了挥手，走得不急不缓。
“那我们也去玩吧，大人都同意了。”
少女们也离开了。
清明时节雨纷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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